千萬載的回憶紛至沓來，清漣難受地揉了揉前額，睜開眼，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寒玉床之上，她的魂魄已回到原身中，原先之傷已自身修覆十之□□。

她走下床，施法將兩個身體的裝扮調換，再將另一個身軀送上寒玉床。

清漣啟動天機鏡出得玲瓏塔，故意現身人前引起監視之人的註意。她莫名消失一刻，已令監視她的人驚異，恐怕已有人向蒼穹報告，她的時間不多了。如今身體已換回，接下來她要如何逃出天界？而琰煌他們，如今又在何處？

心念急轉之下，清漣驀然想起當初蒼霞曾與她道，可從墮仙臺入冥界。墮仙臺與輪回井一般，皆是懲戒仙人之所，從墮仙臺墜下之仙人，仙軀泯滅，仙根盡斷，魂魄落於冥界輪回臺上，受無盡輪回之苦，永不得覆上。但她不是仙人，墮仙臺對她而言不失為一條通往冥界之路。

蒼穹侵占三界，卻始終未動冥界，只因冥界為萬物輪回之所，若有所亂則是六界大亂，他亦不欲如此，且冥界對他界之事向來袖手旁觀，並不阻礙他的行動，他沒有必要再分兵力對付。但清漣卻知冥界之主墨圳與琰煌等人向來交好，暗中相助，若入冥界或可得知他們的消息。

清漣已換回神軀，啟用天機鏡要容易得多，不過一瞬，她便站在墮仙臺上。

墮仙臺守衛驚異地望著她，不能相信為何有人突然降臨墮仙臺，急忙上前攔阻。

濃重的剛戾之氣沖破重重雲霧在臺上彌漫，清漣站在墮仙臺邊緣，心中充滿著幾百年來未曾有過的自由興奮，從臺上一躍而下。

剛戾之氣呼嘯而來，清漣只覺全身上下疼痛欲裂，縱使她不是仙人也難免為其傷到，她方才太過興奮，竟然忘記先為自身設下防護，現在只有忍痛施訣。

不知墜落了多久，她終於頭暈目眩地坐在輪回臺上，熟悉的聲音傳來：“小漣，我等你很久。”

清漣擡首，清雋的少年笑意溫潤，一如別時。

她欣喜地喚他：“阿煌！”扶著他伸過來的手站起，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溫潤，忽地想起千年前她赴陣之前所為，臉上一下紅遍，身體也不覺一僵，擡眼看去，對方神色卻平靜如常，他是故意遺忘？她心下一陣失落。

琰煌依舊恍若未見，一手拉著她走下輪回臺，道：“八重天與九重天已重新開啟，我們可以回家了。”

清漣又驚又喜，把失落的情緒拋諸於腦後，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琰煌道：“如今局勢變換，蒼穹已無法分出兵力入侵神界。”

當初他集神界之力封天令蒼穹對神界收兵，同時化明為暗，派神界眾人入三界。

入天界之人暗中集結前朝之臣、各修仙門派勢力，同時尋回前朝太子轉世，令落楓助他重新飛升，恢覆身份登位，統領天界力量與天庭抗衡。

入妖魔二界之人便輔佐一直與天庭抵抗的勢力，同時策動不同勢力間及二界結盟，調撥依附天庭的各勢力間的關系，令其內戰不斷，抵抗勢力趁機反攻，削弱蒼穹在妖魔界之勢力。

如今，蒼穹各處兵力皆被牽制，便是神界重現之時。

九重天之上，雲海碧波浩渺，殿閣宮廷在雲海中明滅可見，成天殿前的九十九級玉階，東明殿的雕欄玉砌……一切都是他們離去時的模樣。

清漣前所未有的歡欣，她從不知道，回歸的感覺竟如此溫暖美好。

白衣少女撲上來抱住她，道：“你回來了，我也回來了……”

清漣亦高興地回抱她，“阿芷……”

彼時妖界大部分與天界抗衡，青丘九尾正是抵抗一派，故以楚楓阻止青芷與清漣上天界。待到神界重現，他便喚回青芷記憶，送她入九重天與清漣重逢。

她們如同千年前一般坐在花園中聊天。

青芷郁郁道：“小漣，我們都回來了，可是輕暮還在下界輪回……”

清漣怔了一下，道：“你說的是李清沐？”

青芷解釋道：“李清沐便是應龍輕暮。”

清漣恍然，“難怪你那麽喜歡他……”

青芷道：“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回來。”又頹然躺下，“可是有什麽辦法呢……”

清漣警告她：“你可別闖禍了。”

“咳……”青芷自知不好，帶過話題道：“你真的喜歡琰煌？”

原先故意拋在腦後的事又被想起，清漣失落地垂首應道：“嗯。”又向青芷說了先前之事。

青芷從地上坐起，瞪圓了狐貍眼，不可置信道：“你真的強吻了他？”

清漣一只手捂住紅透的臉，強辯道：“這有什麽，難道你和輕暮沒有過？”

青芷道：“誰說沒有？我們還……”聲音一頓，消失了。

這次換清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，“你們難道……”

青芷漲紅了臉，“那個真沒有！只是差點……”

“差點？”

“不說了！”青芷再次躺下，“你說琰煌沒有回應你？我也覺得他對你比較似兄妹之情。”

清漣默然不言。

“不過也說不定，”青芷又道，“畢竟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。”

夜色靜寂，月華如練，成天殿中竹影在月色中搖曳，清漣在琰煌書房門前躊躇不前，她想去見他，又怕見到不知說什麽。

正在她躊躇之際，眼前的門忽地開了，他看著她笑道：“我一直等你進來，沒想到你竟然在外面站了這許久。”

清漣不禁尷尬地臉紅了，辯白道：“我只是怕打擾你……”

琰煌並不拆穿她，側身讓她進門，再關上門，轉身道：“即使你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。”

清漣莫名看他，只聽他道：“關於那時候你所說的以身相許之事……”她的臉驀然升溫，“怎……怎麽……”她慌亂緊張得說話結巴起來。

他向來墨黑深沈的眼眸此時被房中光芒映得柔和，“我認為，可以。”見她的神情依然怔忪，道：“我的意思是，我喜歡你。”

清漣僵在原地，腦中一片空白，這是她極少會去想象的結果，她與琰煌相識數千年，對他縱使談不上了解，卻也算熟知，他對她無所回應才是她心中預料的結果，所以先前她雖失落，卻也未有太過悲傷，如今……算是怎麽回事呢？

待她被他摟入懷中才反應過來，她回抱著他的腰，心中湧上無盡的甜意與歡喜。正如青芷所言，別人從來不知他在想什麽，但是無論如何，只要他喜歡她就夠了。

她在他的懷中擡首，仍是有些不可置信，問道：“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？”

他抱著她坐下，道：“我一直挺喜歡你的。”

清漣不信道：“騙人，你戀童癖蘿莉控玩養成啊……”

琰煌忍俊不禁，扶額道：“你被落楓還是翾暲附體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然後這個話題就被帶過了……

清漣與他說起轉世時之事，“你為何不直接告訴我一切，還說什麽要自己想起來，若非我回到原來的身軀，根本不會想起。”

琰煌道：“你既然已經轉世，便無須背負那麽多，無論如何冥冥中自有牽引，讓你回歸。”

清漣撇撇嘴，道：“說得那麽神棍，還不是你一手促成。”

琰煌但笑不語。

清漣又問道：“你為何不能陪我到飛升之前？我當時郁悶了好久……”臉上不禁又紅了。

琰煌摸了摸她的發髻，笑道：“這麽記仇？那時候開啟八、九重天封印的時機已到，我必須回歸。”

之後她又與他絮絮地說了許多話，自從在凡間他離去之後之後她再沒有這般歡喜與溫暖，飛升之後更是迷茫戒備，此時疲倦便陣陣襲來，不知不覺蜷在他懷中睡著了，只在朦朧中記得他印在她額上溫潤的輕吻。

清漣醒來時只見青芷在她床邊笑嘻嘻地看著她，道：“你昨夜竟然一夜未歸……”她恍惚想起在凡間琰煌離去那日亦是這般，但幾人的心境卻大有不同，不由微笑起來。

青芷見她神情恍惚，不滿地推她，“你有聽我說話嗎？”

清漣打了個哈欠，道：“你要說的肯定是調侃的廢話。”

青芷不與她置氣，問道：“看來你們真的好上了。”她笑了她一陣，又低落下來，“可是我跟輕暮怎麽辦呢？”

清漣嘆息道：“他為你頂了天譴，若不永世輪回，便要受上古玄雷……”

青芷低聲道：“其實我想他是凡人便凡人罷，我會世世下凡陪他……”

清漣雖有些驚訝又覺在意料之中，拍拍青芷的肩道：“去吧，我支持你。”

青芷擡眸對她笑道：“小漣，謝謝你。”

神界雖顯，畢竟動蕩尚未終結，大部分人尚未回歸，到處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，清漣送別青芷後頓覺無趣，便又去尋琰煌。

他卻出乎意料地悠閑，此時正在天池畔垂釣。他膝上放了一本古書，正在翻閱，魚竿置於身旁，觸也未觸，而那天池中花色駁雜的錦鯉卻爭先恐後地要咬鉤，想是那些魚兒都帶了幾分靈性，若被神帝陛下釣上領回去養，只怕離魚躍龍門之日不遠了。

清漣卻有些戲謔地想，它們難道不怕被琰煌弄成烤魚？她相信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。

琰煌從古書中擡首，對她道：“青芷下凡去了？”

清漣蹭過去，便被他抱入懷中，她想起幼時他也總是抱她，不會真是戀童吧？額上便被他彈了一下，斥道：“想什麽呢！”

清漣捂住額，道：“你真是什麽都知道啊……”又試探道：“阿芷下凡，你不阻止？”

琰煌不以為意道：“青芷雖是落楓之徒，但並不能算神界之人，青丘不管，與我何幹？”

妖界正處於紛亂中，根本不會插手這等小事，待局面完全穩定，也是千百年後的事了，琰煌的態度便是默許了青芷的行為。清漣滿意地親了親他如白璧般的側臉，又問道：“現在你怎麽這麽閑？”

琰煌懶洋洋地道：“人都不在，忙什麽？”知道清漣要問如今局勢，又道：“最多不過一年半載，蒼穹便會全部撤出妖魔界。剩下的便是天界內戰，依照雙方實力，非三年五載之功。”

對蒼穹此人，清漣感覺很是覆雜，當初她當他是摯友，他卻利用背叛甚至囚禁了她，但他對她的心意她卻不是不知，此時見他從不可一世到四面楚歌又有些憐憫之心……

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，琰煌忽地扶起她的下巴令她擡起頭，俯下頭去吻上她。

兩唇相觸，溫軟廝磨纏綿，令彼此間的溫度驟然升高。漸漸地，吸吮已不能滿足，他的舌在她的唇上慢慢舔舐，直至深入她的口中，撫過她的齒列與上顎，最後糾纏上她的舌……

她只覺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，腦中一片空白，唇舌不覺發麻發軟，身體軟在他的懷裏。待他離開時，她的溫度猶然未曾稍降，呼吸不穩，思維終於稍微恢覆，默默想道，原來那時候她的根本不能算吻……卻未註意到對方同樣紊亂的呼吸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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